临近中秋,月光特别亮,“叽啾叽啾”的虫鸣已奏起了小夜曲,我独自在河边徘徊,桥上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,多彩的霓虹灯不断变换着颜色。城市的夜,难以让人平静。一只梧桐叶碰在头顶,让我不禁想起了老家那株合抱粗细、与我全家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梧桐。

   娶妻的新房建在村东头的菜地里,结婚的第二年,靠窗三米多远钻出了一棵梧桐苗,粗壮而鲜嫩。妻子说:“栽上梧桐树,引来金凤凰。咱院子里自己冒出梧桐树,定会带来好兆头”。因此,妻子格外的照应,旱了及时浇水,为防鸡啄狗蹬,专门用树枝将梧桐树围起来。农村有句俗话:给谁不睦(不和),劝谁盖屋,说明了农村盖房的艰辛。盖房子、垫院子,垒墙头,安大门,一样活接着一样活。院子里打了几处压水井,水都不旺。母亲说,咱就选在梧桐树边打,能冒出梧桐树,说明水苗子旺。真巧,邻村的打井师傅只打到8米多深,“扑哧”一声,钻杆陷下去了半米多。打井师傅说,这是钻到了地河,水一定很旺。果然,洗了一天一夜的井,洗到清水,也没有抽干。接着我们又用水泥砌了井台、水池。清清的井水,带来了地下的凉爽甘甜,偶尔还能吸上活蹦乱跳透明的白虾,一年四季井水从来没有抽干过。梧桐得到了水的滋润,长得非常旺盛,油绿的树叶像华盖遮盖着院落。清风明月,斑斑驳驳的树叶照在地上,哗啦啦摇曳,象在对我们诉说着什么。端一杯香茗,或吸一枝香烟,漫步小院,听着树叶的和鸣,其乐融融。

   农村过年讲究谁家的鞭炮放得响,因此都是一千、二千的放,盼望有个好兆头。每年的除夕夜,我们都用绳子将鞭炮拉到梧桐树的高枝上,一直垂到地,单等初一早起来放。太阳还没有出来,用香点着,满院飞花溅玉,爆竹花落满一地。母亲一直到初三,才准从大门往里扫,说这叫扫财。春天一到,大地复苏,满树的梧桐花粉嘟嘟的,象一个个风铃,挂满了枝枝杈杈,再加上树间呼朋唤友的雀鸟,黑色的、红色的、黄色的,活脱脱一幅闹春图。

   不到十年梧桐树已是合抱粗细,枝枒已伸出墙外,掩盖了满院和半个屋面。母亲说:梧桐是一种尊贵的树,不用修剪,让她自己长吧。你看看碰破皮,她都会留泪。因此,我们谁都没有碰她一下。随着工作的变动我离家到城里居住。我离开老家,对梧桐树总有着一丝牵挂。每次回家,总喜欢邀三五宾朋,炒几样农家小菜,围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边,诉说童年的掌故、乡亲邻里的故事,海阔天空,无遮无拦。这几年农民负担少了,农民种粮的积极性高了,家家户户缸满囤流。每到秋天,梧桐树干上挂满了黄澄澄的玉米棒。据弟弟讲,仅这棵梧桐树就能挂一亩多地的玉米棒。我回老家拍摄的几幅照片,都是以挂满玉米棒的梧桐为背景的。几度风雨,几度春秋。梧桐树因我们的精心呵护而长得伟岸。我们也因家中有这株象华盖一样的梧桐而骄傲。她象一位只讲奉献,不求索取的母亲,遮护着全家。时光如梭,梧桐树在今年的一场暴风雨中消失,结束了她辉煌的一生,我们将树坑铲平,施了肥,但愿明年春天梧桐树老根再发新芽,长出新的生命。